刘中立：去年红木价格大跌，其实是受经济大环境的影响，消费者本来就买涨不买跌，一看原材料价格跌了，就更加不买了。除此之外，我认为前几年红木厂家的扩张太过迅速，也是导致此次价格大跌的一个关键原因。

  特别是前年红木市场的行情太好，红木厂家的数量一下子增加了很多。以东阳市场为例，之前当地只有3000家左右的红木工厂，这两年一下子又冒出了两千多家工厂，市场一下子扩大了很多。

  黄学良：福建前年光是有营业执照的厂家，就一下子增加了两千多家。据我所知，现在福建的确有部分工厂已经破产倒闭了，因为当地的红木市场实在是扩张得太快了。很多人扩张靠的是贷款，经济下滑家具销售不出去，资金链断裂就倒闭了。

  刘中立：消费的人都是买涨不买跌的，之前红木价格不断涨，大家怕越往后价格越贵于是赶紧买。现在价格不断跌，大家就观望起来了，都想等到最低的时候再出手。消费一减很多厂家根本没办法维持生存，有的亏本了都没办法降价出货。连锁反应导致整个行业都在降价。据说福建仙游去年红木家具的销量只是往年的20%－30%，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，市场上都冷冷清清的。

  但仙游的朋友告诉我，现在降价厉害的都是一些经营有压力的厂家，降价的家具也是以中低档大众消费型的家具为主，收藏级别的价格还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坚挺。

  陈正阳：没错，我也是做高端收藏级别的红木家具，价格大多数都没有降。很多中低档的家具卖的其实都只是材料的价格，但我们工艺的附加值很高。一套十件套的家具，如果是机器加工，不到一个月就做出来了，但我们手工雕刻起码要一年。

  我做的家具大多数都是大红酸枝，前段时间我去越南走了一趟，发现那边的原材料其实已经很少了。特别是2013年国际公约出台之后，擅自砍一条紫檀那边可以判刑3年，所以原材料的量已经少了很多。而且也不给原材料出口，都必须简单加工成成品。长此以往，随着原材料数量的减少，收藏级别的家具价格应该还是不会便宜的。任何收藏品都一样，市场不好，价格首先跌的都是些中低档的东西。 主持人：几位都是在红木市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行家，红木市场这两年大涨大跌的行情之前出没出现过？

  黄学良：红木市场近十年来的价格趋势还是整体向上的，任何市场都有起伏，只不过这次的动作比较大。这次为什么有那么多厂商倒闭，我觉得还是他们的经营模式、经营手法把自己给害了。

  一是扩张太快，二是他们没认识到传统红木家具销售的一套规律。几个在芳村做红木生意的朋友最近关门了，他们原本都不是经营红木家具的，只不过看到市场很好就加入了进来。生意做得太急，市场不好资金链一下子就断裂了。很多其实都是经营模式、经营手法的问题，把自己逼到了困境。

  陈正阳：红木生意不可以单靠一时的兴趣爱好去做，任何一个行业都有高峰低谷，匆匆进入这一个市场，市场好的时候的确能赚钱，但一遇到低谷，先死的肯定都是些没经验的。

  主持人：红木家具的消费热有一段时间很疯狂，很多人因红木而红木，我曾经在中山、江门等地一些加工厂看过他们做的红木家具，做工非常粗糙，很多用的都是边角料拼凑而成的。一些刚入门的消费者不懂识别，一看材料是真的，价格又便宜就买了。后来知道识别了，但这些家具想卖掉没人要，丢掉又觉得可惜，留着自己又看着碍眼，这些例子都给有意购买红木家具的消费者提个醒，并不是随便买套红木家具都能升值的。

  刘中立：中国传统家具连接各个部件用的是榫卯。榫卯使用得当，两块木结构之间就能严密扣合，达到“天衣无缝”的程度。它是古代木匠一定要具有的基本技能，工匠手艺的高低，通过榫卯的结构就能清楚地反映出来。

  但现在一些家具工厂原材料用的是碎料，所以只能上钉子。这样的家具即使按原料价格卖都没厂家愿意回收，都是碎料，又都是钉子，拆开了也用不了。

  另外，市场上一些大红酸枝，其实是用柬埔寨的料去冒充的，时间一长，颜色就会发生明显的变化。这种家具不但没有收藏价值，连回收都没人要。

  刘中立：现在还有一波消费群体不容忽视，就是80后、90后这一年龄层的消费者。很多80后已经是企业和事业单位的中流砥柱，消费能力不可以小看，很多人受长辈的影响，也知道红木家具是个好东西。但他们不像老一辈的人那么追求传统，是不是榫卯结构，是不是符合明清的样式，他们不懂也不是很关心。他们从自己的审美出发，喜欢的是比较现代感的家具。所以我觉得在传统的基础上我们还应该有所创新，有所改良。比如我们的新中式家具，价格不高，今年卖得很好。这种新中式家具，首先颜色就不能太深。毕竟绝大部分人购买红木家具其实是消费，真正以收藏为目的的人数量很少。

  主持人：但很多人购买红木家具，都是希望同时拥有使用功能和收藏保值功能，希望若干年后不用时还可以转手卖掉，能够保值甚至升值。

  黄学良：我不同意这样的观点。我觉得红木家具，特别是收藏级别的红木家具，必须有内涵有文化，传统的东西不能改变，保留传统的工艺品质，才能走得越来越远。如果一件家具过度创新做出来“毁三观”，那对年轻人的艺术审美会产生误导。

  我们能接受一些创新，但一些底线比如传统的榫卯结构不能变，如果都靠上钉子或者胶水粘，那就创新得有点过了。我觉得可以允许的创新，起码不能改变传统的结构，如果连传统结构都改变了，那就不能叫“新中式”或者“新红木”了，直接叫实木家具或是西式沙发算了。

  现在很多人做的都是仿明清家具，但我们也可以用来仿的明清宫廷家具，经常都是一张照片，或者一些长宽高的数据。到了生产环节，我们要重新出图，要自己考虑用料多粗、板面多厚，造型如何调整设计，这都是很重要的。明清宫廷家具只是一个蓝本，更重要的是设计者对历史、对明清家具的理解。

  现在的市场和以前不一样了，以前红木市场刚起步的时候很多人都不懂，非常容易被误导。现在市场越来越成熟，消费者买家具除了讲究品质、工艺，还看售后服务，只有把传统工艺和现代服务都做好了，才能走得更远。如何把红木家具的传统发扬光大，我认为这是生存的基本条件。

  赵利平（收藏家、广东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团成员） （实习编辑：刘宁馨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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